裴行初的生日在来年春,还有几个月才二十六。
他这个年龄结婚其实有点早。
但大姓家族,盘根错节,往来复杂,虽然过了三十才步入婚姻殿堂的不少,但大多都是早早就订了亲。
人订下来,两家来往多,很多利益上的事捆绑在一起,也好办。
所以裴行初如果也接受家里安排联姻的话,确实也是时候了。
不过裴友山夫妻俩其实不急。
他们两个在事业上都没什么野心,手上的东西早早就下放给了裴行初,提前退休,乐得清闲。
所以在联姻这事上,远没有裴家其它几房的人热衷。
他们更希望两个孩子能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而非仅仅为了“家里”。
但裴行初这话说完,林芝华倒是有了想法。
虽说现在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是裴行初在打理,但可能是平日里说话的口吻和行径,让林芝华总觉得他有点过于肆意妄为,没个规矩。
说不定谈个正经恋爱能好点
这么想着,林芝华离席,从客厅茶几下的抽屉里拿出本册子。
拿着册子走过来,递给正在擦筷子的裴行初。
江晚抬眼看过去。
“你要不看看这个”林芝华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来,“其它几家人递过来的,你看有没有合眼缘的,也不是非要谈恋爱,试着接触接触”
江晚垂了眸,筷尖仍旧漫无目的地划拉在碟子中间,听着林芝华的话。
“你是不是把我的也递上去了”裴行初扬了下手里的册子,问林芝华。
林芝华敲了敲碗,一副无语的表情“你不乐意,谁敢把你的给上去。”
话音落,江晚手往旁边移了移,手上没注意,不小心拨到汤碗,“砰”一下,碗掉在地上,瓷片混着汤水,碎了一地。
林芝华抬手拉上她的胳膊,往她身上看“烫到没”
“没有,”仍旧是软软的声音,解释,“不小心碰到了。”
家里碗碟那么多,林芝华并不在意一个碗的寿命“摔就摔了,没烫着就好。”
江晚抽了纸弯腰擦自己的毛绒拖鞋。
纸巾沾掉淡白色的汤汁,起身时听到林芝华说“你先去坐你哥那边,让刘妈把瓷片扫了。”
她犹豫了一下,瞟了眼对面的男人,端着碟子站起来,往裴行初那侧走。
“小心点,别踩到瓷片。”林芝华嘱咐。
江晚刚落座,碟子还没摆好,裴友山接了个电话,起身往阳台走,林芝华听到电话里的声音,停了对裴行初的“教育”,也跟了上去。
裴友山的父亲年近九十,各种基础病加在一起,身体每况愈下。
这回也是,医院那边打来的电话。
偌大的餐厅,没了林芝华两个,忽然空空荡荡的,没了声音。
刘妈正半跪在地上,把湿抹布包住的碎片往垃圾桶里抖,“哗啦哗啦”的细碎响声。
江晚攥着手里的筷子,有一下没一下挑着面前碟子里的青菜。
她不想吃了,但也知道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走。
会太明显。
刘妈收拾东西收拾得细致,但也慢。
这么静默的几分钟,江晚却觉得像过了一个世纪。
终于,刘妈用手里的抹布最后抹了下地,撑着腿站起来。
刘妈从身旁走过,脚步声消失在身后的厨房时,江晚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刚刚为什么会那么难捱了
她有点怕裴行初当着人再说点什么不该说的。
那还不如让她跟他单独呆着。
就像现在。
右手边翻册子的声音还在响。
一下又一下。
江晚抬眸往不远处看了眼,阳台上的两人侧对着屋内,表情都不怎么好,电话还没打完。
目光收回来时不由自主地往旁侧落了落。
下意识的动作,她自己都没注意。
但不期然的,却对上了裴行初的视线。
两秒后,江晚眼神晃了下,不太自然地转开。
身旁的人貌似也没什么和她继续对视下去的欲望,手腕轻动,再次翻了翻手里的相册。
没过多久,刘妈拎着洗过的拖把从后面走过来,想再清理一遍洒了鱼汤的地。
江晚轻轻呼了口气,忍受新一轮精神上的折磨。
好在几分钟后,阳台上的那对夫妻挂电话走了回来。
林芝华刚坐下便问“有想接触的吗”
裴行初把册子合起来,放在一旁“嗯。”
“谁”
“南漪。”
江晚听着两人的对话,眉心轻轻拧了下。
窦亭樾的表姐
太专注地听声,让她的筷子移错了地方。
桌子上有一盘蟹肉拌的竹笋。
临近经期,她小腹痛得厉害,实在不适合吃这种寒性的食物。
但东西已经夹起来,也不好再放回去。
想了想,她把夹的那块蟹肉放在自己的碟子里,用筷子往旁边推了推,没再动。
裴行初把册子递还给林芝华时看到了江晚的动作。
他目光在她盘子里没动的菜上停了停。
晚饭结束,裴行初去楼上书房办公,快九点的时候下来,去了趟厨房。
厨房冰箱旁还放了个半人高的矮脚冰箱。
用来放各种低温保存的药。
裴行初在那个矮子冰箱前蹲下,拉开门,往里看了一眼。
最下一层是空着的。
他目光在空着那层顿了顿,合上门起身,从另一个冰箱里掂了瓶矿泉水出来。
“行初,”刘妈端了个铁盆从门外走进来,“是要拿什么吗”
铁盆里放了酱料和嫩白的笋。
要过冬了,她想腌一些笋丝。
裴行初看了眼盘子里的笋,突然问了句“家里还有杏仁吗”
“有,”刘妈点头,随后摘掉手套笑了下,“想喝杏仁姜茶”
刘妈不是淮洲本地人,家乡带过来的杏仁有种独特的香味。
杏仁加姜,煮开再放少量冰糖,淮洲本地的甜汤。
淮洲的孩子从小喝到大,大多都喜欢这个,裴行初也不例外。
这些年刘妈不知道煮了多少回。
她从橱柜里拿出煮锅“还是多加糖,最后放点桂花蜜”
裴行初点头“麻烦刘妈了。”
刘妈笑“跟我客气什么。”
晚饭后江晚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本科在伦敦读的艺术设计,卧室里有一间自己的小画室,再过几个月她可能要再出国修个学位,最近在准备比赛。